别处的青蟹,温州的蝤蛑
文 | 魏水华
蝤蛑,这俩字怎么读?
问十个人,至少八个不认识。
但在温州这块神奇的地方,蝤蛑却是一种家喻户晓的食材的方言俗称。更神奇的是,这种方言俗称,与无数明清古籍、文人品谈里的“古汉语”一样,齐齐指向了同一种东西——蟹、海蟹、大青蟹。
第一次尝试蝤蛑,应该是十岁以前的某天。来自温州的亲朋登门造访父母,捎带了四只硕大无朋的八爪将军来,还用稻草绳捆了结结实实,动弹不得。家里的小猫好奇上前拨弄,结果被大人拎起来痛骂一顿:“你以为这是湖蟹啊,一钳子钳断你的骨头。”
基于对“骨头钳断”这种恐怖景象的脑补,从那时开始,我对蝤蛑的态度就和孱弱的湖蟹、迟钝的梭子蟹区别对待。至于那次吃蝤蛑的记忆,倒已经模糊不清,只记得蟹肉很大块很厚实,有种大啖牛羊肉的快感。
真正开始品尝蝤蛑的美味,是有一次去温州朋友家做客。深谙烹制海鲜之道的主人,用3只蝤蛑做了满满一桌四道菜:
一只水煮,用白醋姜丝蘸了,吃其原味,鲜嫩无比;
一只对半切开,用事先准备好的虾汤和鸡蛋液从侧面注入蝤蛑中,上笼屉大火蒸熟。剥开时,蛋液已经变成一朵朵小蛋花,附在蟹肉上,喷香扑鼻。美其名曰:芙蓉蝤蛑,味道与境意双绝;
最后一只则碎拆开来,蟹肉用白酒略泡,做成蟹生。蟹盖和蟹腿码整齐了蒸蛋羹,端上来宛然一只螃蟹。
美食当前,我们俩吃得风卷残云,酒足饭饱后,还用剩下一点点蟹黄炒成蟹粉,下了一锅鲜美无比的蟹粉面线。我拍着肚子,满足地说:“从此以后不知蟹。”这是真话,但很显然说得太早了点。
那以后,我在温州,吃过多次蝤蛑料理,一次比一次美味,一次比一次更印象深刻。
最精致的一次蝤蛑。是在温州下属一个叫乐清的县级市里吃到的,当地一家酒楼的招牌菜“双味蝤蛑”。大致是把海鳗肉和蝤蛑肉混合一起打成细细的鱼蓉。一半塞回蟹壳内清蒸,一半则油炸成小圆饼。最后装盘,一只大蝤蛑上铺着几块金黄的圆饼,惹人食欲。吃在口中,一边是蝤蛑与海鳗双味混合,一边是油炸与清蒸双味互补。
但要提起最美味的,双味蝤蛑却绝对排不上号。那是一年秋天,我因公去温州下辖的洞头岛出公差。那是一个距离大陆30多海里的岛屿县城,岛上居民赖以生存的,除了旅游业,只有出海打渔。因为工作原因,我也跟船老大林阿金出海,早出晚归,浅浅体验了一下渔民生活。因为在近海活动,没有抓到黄鱼带鱼之类的鱼类海产,但运气不错,蝤蛑倒有好几十斤。
晚上靠岸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。林老大和儿子一起,在海滩上直接架起了篝火,用脸盆舀了海水,直接煮起蝤蛑来。煮不多时,也不管生熟,大家七手八脚捞出来过着烈酒下肚。
彼时的季节,正是蝤蛑肥美的时令,外加现捕现吃,鲜美无比。所以虽然无油无盐,也谈不上什么烹饪,但我敢发誓,那绝对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蝤蛑大餐。
边吃我边羡慕地对林老大说:“真羡慕你们住在海边的人,每天都能吃到这么棒的海鲜。”他也不客气,笑了笑说:“我们靠海吃海,所以啥事儿都想通了。你们城里人赚十块钱花两块,我们是赚十块钱花十二块——谁知道哪次出海就回不来了呢,与其精打细算,还不如该吃吃,该喝喝,乐得快活。”说完,又一口酒下肚,笑声朗朗飘远,渐渐消失在哗哗的海浪声中。
如今事隔多年,洞头跨海大桥已经通车,出入有高速公路,再也不用靠船摆渡。想必船老大林阿金,也因海产的渐渐匮乏而改了行。但是,我仍然对温州蝤蛑念念不忘。当地青蟹的滋味、烹调,以及当地人如海鲜般鲜甜而浓俨的生活态度,都是我在别处从没有见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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